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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(這還不夠嗎?...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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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(這還不夠嗎?...)

沈暮深來了又走, 全程沒有超過一刻鐘,顧朝朝如同大夢一場,直楞楞地坐著床上, 直到嬋娟急匆匆進來,才略微回神。

“少爺,沈將軍怎麽從你屋裏出去了?”嬋娟端著一盞燈大驚失色。

顧朝朝:“……很好,我也想知道他是怎麽出去的。”

“你們該不會……”

“沒有, 他沒發現我的身份。”顧朝朝疲憊地閉了閉眼睛。

嬋娟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那就好,那……他因何而來?”

“因我。”顧朝朝嘆了聲氣,直直倒在了床上。

嬋娟見狀愈發想追問了, 但看她面色不佳只好作罷,無聲地陪在她身邊,直到她重新睡著。

因著夜間這一出,顧朝朝翌日一大早就醒了, 睜開眼睛的瞬間還有僥幸心理, 只想當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做夢,然而一睜開眼睛, 就看到嬋娟趴在床邊睡得正香,僥幸心理一秒坍塌。

“少爺,您醒了。”嬋娟含糊開口,“昨夜您動不動就發癔癥, 可是被沈將軍嚇著了?”

“我還發癔癥了?”顧朝朝一臉驚奇,“這倒是不知道。”

“發了,念念有詞說不認識,可具體不認識什麽, 卻又死活不說,少爺您沒事吧?”嬋娟面露擔憂。

顧朝朝笑了一聲:“看來我夢裏嘴還挺緊。”

說完, 想起某個害她發癔癥的人,她頓時笑不出來了。

“少爺?”嬋娟試探。

顧朝朝清了清嗓子:“為我更衣吧,我要去將軍府一趟。”

“還去啊?”往常催著她常去走動的嬋娟,這次卻猶豫了,“他昨晚不聲不響地來了,害您做了一宿噩夢,您怎麽還要主動去尋他。”

顧朝朝嘖了一聲:“不僅今日要主動去尋他,明日,後日,都要去找他。”他就給了十天時間,人是沒辦法交給他了,只能看看這十日內能不能在他跟前混個臉熟,以求他十日後開恩了。

嬋娟不懂她為何要去見沈暮深,但直覺應該是遇到了麻煩,因此沒有再多問,安靜地為她更衣。

半個時辰後,顧朝朝全部收拾妥當,帶上府中做好的糕點便往外走。

她與沈暮深雖然是鄰居,可兩片宅子都占地過大,她得先從自家主院走到自家大門,再從自家大門進沈暮深的大門,光是走路都要用上一小段時間。

顧朝朝未免其他人受牽連,獨自拎著糕點往外走,卻不想剛從家裏走出去,就遇到了顧清風之女顧茵兒,而對方一看見自己便紅了眼眶,顯然是奔著她來的。

這丫頭隨了親爹,自幼品性不佳,雖然算不上多惡毒,可也做過不少混賬事,原文中不僅夥同親爹害她這個身份的原主,後來更是想嫁與沈暮深,被拒絕後自覺沒面子,便恨上了這個男人,沈暮深官職被革後,她沒少帶人前來羞辱。

總之就是個禍害。

顧茵兒朝她走了過來,快到身前時突然腳下一軟,顧朝朝淡定地避開,顧茵兒一時不察險些摔在地上,空中劃船動作做了三下才穩住。

顧朝朝沒想到古代人平衡自己,也是兩只手亂抓,一時間差點笑出聲,可一對上顧茵兒委屈噠噠的眼神,立刻又冷靜了:“男女授受不親,我不扶你是為你好。”

“……多謝少爺。”顧茵兒啜泣。

顧朝朝食盒裏的糕點是剛做的,這會兒還熱騰得緊,她急著給沈暮深送去,連語速都快了許多:“我還有事,便先走了。”

“少爺!”顧茵兒痛呼一聲。

顧朝朝只得停下,擰著眉開口:“你若有事,就快些說。”

顧茵兒沒想到她會這麽冷漠,瑟縮一瞬後小聲道:“茵兒、茵兒想求少爺給我們一家老小一條活路,我爹年紀大了,真的不能離開故土……”

“是你爹不能離開故土,還是你放不下礦州城顧家的名頭?”顧朝朝冷靜打斷。

顧茵兒怔了怔:“我……”

“你們做了什麽事,你比我更清楚,若是叫你們得逞,恐怕我這點家產都叫你們父女倆給算計了,”顧朝朝神色嚴厲,“如今我只是叫你們搬出礦州城,少來礙我的眼罷了,這你都覺得委屈?”

“可、可是……”顧茵兒‘可是’不出個所以然,咬咬牙到底說出了此行目的,“我知道我們做錯了,可那都是因為茵兒心悅少爺!”

顧茵兒說完,又開始簌簌掉眼淚,“我心悅少爺,連禮義廉恥都顧不上了,少爺一定要怪我嗎?我自知配不上少爺,做不了您的正牌夫人,可只要您點頭,我願意進府做妾,只要您別趕我走……”

正妻之位不能輕易與人,可妾室這種身份卻不同了,城中再有身份的貴妾,與她相比也要差上一截。以她的姿色和家境,她不信顧朝朝不動心。

然而顧朝朝確實不動心,聞言只是淡淡看她一眼:“有心思來說這些,不如趁早收拾行李,回去轉告你爹,三日之內再不離開,我便不客氣了。”

說罷,直接轉身走了。

顧茵兒猶如被打了一巴掌,一臉難堪地站在原地,心裏的恨意再無法掩飾,眼睜睜看著她往將軍府走,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必要扒著顧朝朝一人不放。

顧朝朝不知顧茵兒又在打什麽主意,等人通報之後便進了將軍府,一進去便輕車熟路往主院走,果然看到沈暮深正在桌前坐著。

“大將軍整日悶在院中喝茶,不會覺得無趣嗎?”顧朝朝笑呵呵進門。

沈暮深冷淡地看她一眼。

顧朝朝笑意不變:“我給大將軍帶了些吃食。”

說罷,將食盒擺在桌上,一屜一屜的取出來擺好。白白胖胖的糕點們還冒著熱氣,擺在一處說不出的好看。沈暮深愛甜食,在京中不算秘密,在顧朝朝這兒更不算秘密。

然而沈暮深只是略微掃了一眼,便冷淡問:“拿來毒死我?”

顧朝朝一楞,失笑:“大將軍若是信不過,小的試吃便好。”

說完就取了一塊荷葉糍粑,當著他的面咬了一口。糍粑上沾了滿滿一層黃豆粉,她咬的時候雖然盡可能小心了,可唇上還是沾了許多,卻看起來並不邋遢,反而透著一股嬌憨。

一個大男人,卻透出這種氣質。沈暮深嗤了一聲:“脂粉氣。”

“您說什麽?”顧朝朝沒聽清。

沈暮深不理她。

顧朝朝已經習慣了,將咬了一口的糍粑放回屜中,再拿另一塊去咬。

沈暮深眼皮一跳:“你做什麽?”

“試毒啊。”顧朝朝一臉無辜。

旁邊的侍衛險些笑出聲,見沈暮深表情不好,硬生生忍住了。

“你便是這樣試毒?”沈暮深眉頭緊皺,“顧朝,你是故意惡心我不是?”

“這不是怕大將軍覺得我嘗一塊不夠嘛。”顧朝朝討好地笑笑,態度比起前幾次見面要熟稔許多。

沈暮深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,臉上閃過一絲嘲諷:“你再費心討好,十日後若不交出那女人,我一樣要殺你。”

顧朝朝被他拆穿也不慌,只是無奈地嘆了聲氣:“將軍,這糍粑再不吃可就硬了。”

沈暮深皺眉。

“莫說我目的是什麽,您就看在廚子不易的份上,略微嘗兩口吧,”顧朝朝說完見他不為所動,繼續發揮自己生意人的油嘴滑舌,“您不知道,做這些糕點的是一位老婦,前些年自極北之地而來。”

那是沈暮深鎮守過的地方,他神情微動。

“對,就是您曾經的鎮守之地,”顧朝朝笑著肯定了他的想法,“她那一家老小,都在戰亂中喪命,是您去了之後才得了平安,因此極為感激您,聽說我要給您帶糕點,她立刻做了一堆,再三求我務必要給您帶來。”

說罷,她單膝蹲在沈暮深腿旁,拿起一塊糕點遞到他面前,“還請您給些薄面。”

沈暮深這人任性妄為恃才傲物,腿廢之後又多了一條陰晴不定,可偏偏對老弱之人心懷寬容。

果然,在顧朝朝說完後,他面無表情地接了過去,三兩下便解決一個:“是有極北之地的風味。”

顧朝朝笑笑:“大將軍喜歡就好,那再嘗嘗這個芝麻餅,老人家說極北之地芝麻極少,在當地能吃得起芝麻餅的可都是富貴人家。”

沈暮深面色緩和許多,接過嘗了兩口後道:“芝麻在這兒倒不是什麽稀罕物。”

“確實,礦州城的芝麻,那是人人都吃得起的。”顧朝朝又遞了塊別的。

兩個人一個吃一個投餵,很快便解決了四五塊。顧朝朝見沈暮深吃得差不多了,便將剩下的重新裝好,請侍衛分發下去一同品嘗。

侍衛聞言,立刻看向沈暮深。

顧朝朝笑道:“這些東西就得吃新鮮的,再熱一遍該不好吃了,我明日再給大將軍送就是。”

“既然是顧少爺好意,那便分了吧。”沈暮深對手下還是不錯的。

侍衛答應一聲,叫上其他幾人到院門口分吃。

這幾個人一走,原本就安靜的院子愈發靜了,顧朝朝絲毫不覺得局促,自顧自地搬了把椅子坐到沈暮深對面,給他倒了杯茶後笑瞇瞇地說起城中趣事。

沈暮深冷淡地坐著,也不知道聽了多少,顧朝朝只管講,說了一件又一件,口渴了還不忘使喚旁邊人幫忙拿個杯子,完全將這裏當做自己家一般。

沈暮深知道她這麽做是為了什麽,顧朝朝也知道他知道,所以沒有遮遮掩掩,只管大大方方地陪他說話,直到晌午時分,她將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,這才意猶未盡地問:“晌午了,想來大將軍也不會留我用膳,小的就告辭了。”

沈暮深嗤了一聲,似乎在說她還算識相。

顧朝朝嘿嘿一笑,轉身往外走,只是走到一半又扭頭看向他:“大將軍,我用完完午膳睡個午覺便來陪您,這院中景色雖好,可總一個人看,到底是太悶了些。”

沈暮深表情陰郁地掃了她一眼。

顧朝朝沒被他唬住,落落大方地朝他一笑,清俊模樣不像商人,倒像個風雅的讀書人。

下午時候,吃飽睡足的顧朝朝果然再次出現了。

大約是院中靜坐的確寂寞,也可能是顧朝朝的故事講得太精彩,更可能是想看她的花招能耍到什麽時候,一向陰晴不定的沈暮深始終沒有趕走她。

接連三四天,顧朝朝都跟上班一樣,按時按點地出現、消失,分寸感拿捏得足足的,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沈悶將軍府的一抹亮色。

沈暮深喜不喜歡她不知道,侍衛小廝們倒是喜歡得緊,每次看到她來,都要熱情地聊上幾句。

顧家生意做得大,顧朝朝白天大部分時間花在沈暮深身上後,就意味著她要晚上處理各項生意,以至於這幾天每日裏都睡不到兩個時辰,每天晌午說是回去午覺,其實時間也都花在了生意上。

顧朝朝在這個世界的年紀二十左右,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,可這樣堅持了四五天後,也有點堅持不住了。

這一日,她又一次來到將軍府,一踏進主院卻沒見到沈暮深。

“顧少爺稍等,將軍還在午休。”侍衛提醒。

顧朝朝頓了頓,這才發現自己來得太早了。

她將手中食盒交給侍衛:“今日我叫人做了些鮮湯,味道極好,你們給將軍留一碗在鍋裏溫著,剩下的便分分吧。”

“多謝顧少爺,我們還是等將軍用完再分吧。”侍衛說罷,便拎著食盒去廚房了。

顧朝朝伸了伸懶腰,掃了眼前方的石桌。原本石桌周圍是一把凳子都沒有的,她這幾天來得勤,侍衛們便放了一把,再也沒有撤下。

她直接到凳子上坐下,安靜等待沈暮深醒來。

正是日頭好的時候,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,疲憊了幾日的顧朝朝坐在采光極好的院子裏,很快就昏昏欲睡。

算一下時間,沈暮深應該是剛剛用過午膳去休息,還要許久才醒來,顧朝朝索性不難為自己,直接趴在石桌上休息。

陽光雖暖,可桌子卻是冰涼,顧朝朝趴在上頭不自覺皺眉,但抵不過身體的疲憊,很快便睡了過去。

沈暮深從屋裏出來時,就看到她側著臉趴在桌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,原本一側臉上的肉都被擠在了一起,不大的唇也微微張開,唇角一抹晶瑩,枕著的袖子都濕了一小塊。

當真沒有半點儀態可言。

沈暮深皺了皺眉頭,卻在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黑青後,鬼使神差地沒有喚醒她。

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,日頭沒有那麽強了,院中開始泛冷,睡著的人也漸漸皺眉眉頭。沈暮深坐在屋檐下,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直到侍衛走來,才略微轉移視線。

“將軍,顧少爺給您帶了湯,您可要嘗嘗?”侍衛詢問。

顧朝朝此人雖然不甚討喜,可回回帶的吃食都不錯,連沈暮深這般陰晴不定的人,也能次次賞臉用上一些。

果然,沈暮深聞言沒有說話。

侍衛了然,當即去廚房端出溫了許多的湯。

是山藥排骨湯,燉得奶白奶白的,鮮香之餘透著一分清爽,在初冬的午後飲用,倒也覺得妥帖。沈暮深不緊不慢地喝湯,直到顧朝朝睜開眼睛才停下。

“看來顧少爺很喜歡我這張桌子,不如賞你睡上三天如何?”他冷淡開口。

顧朝朝這幾天被他嚇啊嚇的已經習慣了,聞言只是笑笑:“小的福薄,哪受得了大將軍如此恩澤。”

說罷,為了防止他揪著不放,趕緊補充道:“將軍這湯可還喜歡?還是我後廚那位老婦做的。”

“尚可。”沈暮深之所以會答,是因為兩天前已經派人去查過,她口中所說的極北之地來的老婦人並非虛構,而是確有其人。

顧朝朝聞言笑得更開心了:“將軍喜歡便好,待我回去說了,那老婦定是十分高興。”

沈暮深不置可否。

顧朝朝輕咳一聲:“今日天氣實在大好,將軍待在屋裏怕是會悶,不如小的帶您出去走走如何?”

“你覺得我能走?”沈暮深臉色又陰沈下來了。

顧朝朝只當沒看到,笑了一聲道:“小的帶您去郊外農田走走,如今並非農忙,麥子也剛長出三寸,田間地頭沒什麽人,視野卻是開闊極了,您定會喜歡。”

沈暮深冷笑一聲不語。

顧朝朝頓時生出一分猶豫,但想到自己都講幾天故事了,也沒見自己跟他的關系拉多近,再不出奇招,怕是真要被他弄死了。

思及此,顧朝朝鼓起勇氣朝他走去。

沈暮深不知她要做什麽,頓時瞇起眼睛,然後就看到她越走越近,距離他還有一步之遠時,突然繞到他身後扶住了輪椅的把手。

“顧、朝!”沈暮深咬牙。

顧朝朝優雅一笑:“再不出門,將軍怕是要發黴了。”

說罷又看向侍衛,“將軍不喜人多,你叫人備了馬車,咱們不出院就先上車,免得將軍心煩。”

“這……”侍衛平時跟顧朝朝再熟,也不敢越過沈暮深直接聽她調遣,因此只能為難地看向沈暮深。

見沈暮深不語,顧朝朝故意挑釁:“大將軍莫非連門都不敢出了?”

“誰說我不敢?”沈暮深不悅地沈聲反駁。

“聽見了沒,大將軍敢的,你還不快去!”顧朝朝立刻跟侍衛使眼色。

侍衛為難一瞬,見沈暮深沒什麽表情,咬咬牙轉身走了,顧朝朝頓時松了口氣。

“激將法,”沈暮深面色冷淡,“你倒是聰明。”

“不及將軍萬分之一二,”顧朝朝討好,“若非將軍默許,侍衛小哥又怎會去備馬車。”

沈暮深目露嘲諷:“不必往我臉上貼金,我方才可是一句話都沒說,顧少爺這幾日山珍海味水一樣往這裏送,他會動心也不例外。”

“哪兒的話,這幾位侍衛小哥既然能在這個時候隨將軍回礦州城養傷,想來都是將軍最親信之人,他們見將軍整日悶在院中,定是憂心不已,這才配合我這不入流的把戲,”顧朝朝自從來了這個世界,感情牌打得是爐火純青,說完還不忘嘆了聲氣總結,“他們也是擔心您。”

果然,沈暮深徹底沈默了。

顧朝朝站在他身後,默默擦一把手心裏黏膩的汗,等到侍衛趕著馬車來了後,便推著沈暮深去了馬車前。

侍衛連忙放下一個平滑的板子,三人一起把沈暮深往馬車上推。馬車是特制的,裏面一片平坦,什麽軟榻小桌都沒有,顧朝朝也確實沒想到,這人自尊心竟然已經強到了這種地步,就連上馬車都不肯從輪椅上下來。

想起原文中沈暮深因為長期不肯活動,即便每日裏施針通絡也無法阻止右腿萎縮,她便一陣頭疼。

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,她現在的重點,還是要先度過自己的十日危機。

沈暮深被推上馬車後,顧朝朝在下頭詢問:“將軍,小的可否一同乘坐?”

“你也配?”沈暮深依然說話不好聽。

顧朝朝忍住捶他一頓的沖動,笑了笑後還是上了馬車,直接坐在了地上,全然不在乎身上價值不菲的錦袍弄臟了沒有。

沈暮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片刻,直到馬車上路才冷淡開口:“顧朝,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。”

“小的只是想陪將軍解悶,”顧朝朝笑答,“將軍有沒有想聽的故事,小的給您講幾個?”

沈暮深閉上眼睛假寐,密閉的空間裏,鼻尖縈繞的都是她身上的檀香味。

顧朝朝摸了摸鼻子,也要倚著馬車壁休息時,就聽到他淡淡開口:“不如講個女采花賊騙了男人後,被大卸八塊淩遲處死的故事?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沒聽到她的回答,沈暮深睜開眼睛看向她,眼底一片清明:“你果然知道那日發生了什麽。”

“……小的聽不懂將軍在說什麽,”顧朝朝一臉無辜,“要聽女采花賊的故事嗎?小的孤陋寡聞,從前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,大將軍若實在想聽,不如小的現編一個如何?”

沈暮深不發一言,只是靜靜看著她,淡漠的眼神仿佛一把銳利的尖刀,隨時要剖開她的心臟,看看裏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。

顧朝朝被他盯得汗都要出來了,腦子正飛速思索時,沈暮深突然又轉開了視線。

顧朝朝頓時松一口氣,剛要說點什麽轉移話題,就聽到他淡淡道:“不承認也無所謂,反正十日期限一到,我見不著人,你就等著死吧。”

說完,他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,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:“你替她償命也不錯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因為沈暮深一句話,馬車上徹底安靜下來,等到了地方後,顧朝朝先一步跳了下來,急切地呼吸兩下新鮮空氣,心情這才爽利,再回頭跟侍衛們一起推沈暮深時,表情已經恢覆正常。

沈暮深嘲弄地看她一眼,擡眸看向面前的大片農田。

如顧朝朝所說,如今不是農忙時節,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,綠油油的麥田被小風一吹,頓時激起一片又一片的微濤,仿佛一片綠色的海洋,帶來泥土的氣息。

他囿於四方見天的高墻內太久,乍一看到這般開闊的景象,心情不受控制地好了許多。顧朝朝見他眉間不再蹙起,唇角頓時上揚。

“推我去那邊瞧瞧。”沈暮深慢條斯理地命令。

雖然沒有指名道姓,但幾個侍衛都沒有上前,顧朝朝也就識趣地繞到他身後,推著輪椅往前走。他們此刻就在一條鄉間小路上,路兩邊都是大片麥田,其實都是一樣的景色,可當人動起來後,心情卻是不同。

顧朝朝起初還能陪著沈暮深欣賞美景,慢慢的就沒有多餘精力了。原先她還覺得古人構思精巧,木制輪椅做出來,不比現代的那些差,可直到此刻推了一會兒後才發現,那真是差遠了,至少現代工藝沒這麽沈,如果換了電動輪椅,更是跑得飛快,哪像現在,越推越重。

沈暮深悠閑地坐在輪椅上,能清楚地聽到她的呼吸聲越來越重,不由得譏諷一句:“體力如此之差,連女人都不如。”

“……小的自幼沒做過重活,體力是略微差了點。”顧朝朝本就累得慌,加上胸口被纏得太緊,連呼吸都開始困難了。

沈暮深聞言,扯了一下唇角:“你倒真是個少爺命。”

顧朝朝苦澀一笑。

沈暮深擡眸看向遠方藏在霧中的山,不客氣地指使:“再快些。”

顧朝朝無言片刻,認命地繼續推。

“你該慶幸這裏的路不似尋常田間那般坎坷,否則你就是擡,也要將我擡過去。”沈暮深冷淡道。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用腳趾頭想也知道,他現在是刻意報覆,可顧朝朝又有什麽辦法,出來走走這個提議是她說的,總不能走到一半不走了吧。顧朝朝深吸一口氣,咬著牙加快腳步。

可惜沈暮深不是個容易滿足的,不斷令她再快點,顧朝朝很快出了一身汗,在他又一次不滿催促時,顧朝朝直接雙手一松,原地躺下了。

沈暮深還以為她暈倒了,結果調轉輪椅看去,就看到她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在地上,四肢伸直望天。

此刻他們已經走出了好一段距離,侍衛們和馬車都變成了小小的幾個點,周圍一個人都沒有,天與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“起來。”沈暮深自己推著輪椅來到她面前,用完好的左腳踢了一下她的小腿。

顧朝朝一動不動。

沈暮深瞇起眼睛正要威脅,顧朝朝就先一步開口了:“您不用催了,我實在走不動了,你想殺就殺吧。”

說罷便閉上了眼睛,一副任他宰割的樣子。

沈暮深冷笑一聲:“顧朝,你真當我殺不了你?”

“您是大將軍,即便行動不便,那也是鼎鼎大名的戰神,想殺我這樣的弱雞還不容易,”顧朝朝說完,側目看向他,黑色的眼眸竟然看上去有些可憐,“我真的走不動了。”

她生得白凈,此刻頭發微亂呼吸不穩,唇色也因為氣血上頭變得紅了些,看起來不像男人,倒像個被調教過的女子,再加上她身上的檀香……沈暮深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,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。

“大將軍?”顧朝朝察覺到他表情不對,連忙坐了起來。

沈暮深看了眼她身上臟兮兮的塵土,嫌棄地蹙起眉頭:“你怎麽這般不講究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我特麽這麽不講究是因為誰啊?

想到自己今日出門時,還是翩翩佳公子,這才一個時辰不到,她就臟成乞丐了,顧朝朝簡直越想越氣。

沈暮深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,心情愉悅地勾起唇角:“你若肯說出那女人的名字,便不必再受這等折磨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說的女人是誰。”顧朝朝瞪眼。

沈暮深冷笑一聲:“是嗎?”

“……我就不明白了,您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,才會這麽依依不饒?”顧朝朝頭疼。

她那天晚上做的是不地道,可在行事之前他也默許了,做的過程中他也不是沒爽過,唯一的不當就是她偷偷離開,可不管事後如何,事前她沒有強迫他吧?就當是一夜風流不好嗎?何必要搞得像她欠了他一樣。

沈暮深聞言表情轉冷:“你將人交出來,我自會告訴你為何依依不饒。”

顧朝朝嘲諷一笑,連標點符號都不信他的。

兩人靜了片刻,顧朝朝突發奇想:“將軍,您這麽努力找那個女人,不會是愛上她了吧?”

這叫什麽,第一次情結?就算沒有見過長相,也不想就此斷了聯系?顧朝朝腦洞越開越大,一擡頭就對上一雙充滿厭惡和殺意的眼睛。

……嗯,看起來不像是愛上她,純粹是被愚弄了,想殺她洩憤而已。

顧朝朝咽了下口水,試圖緩解氣氛:“我開個玩笑而已,將軍不必當真。”

沈暮深面無表情地看向她:“你覺得好笑?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

又一陣漫長的沈默,沈暮深自行推著輪椅往前走。顧朝朝一看,就知道真把人惹火了,便安分地跟在他身後,半點都不敢再造次。

兩人一前一後,沈默地往前走,一直轉悠到天色將晚才回到馬車前。

侍衛們將沈暮深推到馬車上,顧朝朝看著掀開又闔上的車簾,有點不想上去。

可不想歸不想,當著這麽多雙眼睛,她也不敢表現出不情願,只能默默跟了上去。她猶豫的功夫,馬車裏的沈暮深已經閉上了眼睛,顧朝朝知道他沒睡,但也著實松了口氣。

馬車在田間逗留了不到一個時辰,便折返了。顧朝朝坐在還算平穩的馬車上,心情卻不像剛來時那般輕松。

她和沈暮深都沒有說話,氣氛卻不算太好,如果頂著這個氣氛各回各家,那今天以及前幾天的辛苦就白費了。顧朝朝腦海飛快閃過幾個想法,最終在馬車進城前開口:“往左走。”

沈暮深薄薄的眼皮下,眼珠動了一下,他卻沒有睜開眼睛,似乎想看顧朝朝打算做什麽。

侍衛們沒有聽到沈暮深反對,便調轉馬車朝左邊去了。

馬車上,顧朝朝主動解釋:“馬上就晚膳時候了,小的帶將軍去嘗嘗附近的農家菜。”

沈暮深睜開眼睛,不悅地看向她。

“將軍放心,小的帶您去的是村戶人家,家裏就夫妻二人,咱們直接去用膳,還能付些銀子補貼他們,叫他們日子好過些。”顧朝朝又一次上升高度。

沈暮深果然不再反對。

侍衛們按照顧朝朝的指示,很快便到了要去的人家。

正是晚膳時候,各家各戶都冒起了炊煙,村頭巷尾一個人影都沒有。

顧朝朝按照原文路線找到那家村戶,直接從敞開的大門走了進去:“李哥李嫂。”

“喲!少爺來了!”李嫂頓時一臉驚喜,急忙上前迎接。

顧朝朝笑笑,待沈暮深被推下馬車後才道:“我們路過此地,想在你這用些晚膳。”

“您稍等片刻,我這就去做。”李嫂說著,將屋裏的李哥也喚了出來,兩人一同進了廚房忙活。

天已經徹底暗了,院子裏沒點燈燭,而是燒起一把柴火照明,頗有野外篝火的味道。李哥李嫂手腳麻利,很快便做了晚膳出來,撐開一張不大的桌子,將上面擺得滿滿當當。

兩人不知道沈暮深的身份,但見他派頭不小,還是主動招呼:“這位公子,您快些用膳吧,只管當自己家就好。”

沈暮深面對尋常百姓還算和善,聞言只是微微頷首,並沒有什麽刻薄話。顧朝朝看到他的區別對待,只恨自己不夠窮,才叫他一直仇富。

因為來的人多,李嫂為他們兩個準備好晚膳後,又去給侍衛們做了。顧朝朝拿起筷子,親自遞到沈暮深面前:“沈公子,嘗嘗吧。”

沈暮深掃了她一眼,拿起了筷子。

農家餐食,味道不及府中做得精細,卻也別有一番滋味。沈暮深安靜吃飯,舉手投足都透著一分貴氣。

顧朝朝見他還算滿意,笑瞇瞇地陪著用膳。李哥從廚房出來,親自為二人斟一碗自家釀的黃酒。

“少爺許久沒來了,近日可是生意太忙?”李哥詢問。

顧朝朝笑了一聲:“不忙,主要是陪這位沈公子。”

聽她又叫自己沈公子,沈暮深唇角動了一下。

“那這位一定是貴客,招待不周,還請沈公子見諒。”李哥客氣道。

顧朝朝擺擺手:“不講究這些虛的。”

李哥憨厚一笑。

李嫂做完了大鍋飯,便從廚房出來了:“各位哥兒,趕緊去盛飯吧。”

侍衛們立刻看向沈暮深。

“去吧。”沈暮深開口。

其餘幾人當即便擠進了廚房。

李哥笑得更開心了:“這位公子氣勢真足。”

“那是自然,這可是京城來的。”顧朝朝炫耀。

李哥李嫂也不問什麽身份,便開始驚呼,仿佛只要是從京城來的,那便是精貴的人物。

顧朝朝被他們逗得哭笑不得,提及今年作物的長勢時,噙著笑道:“我看麥苗都長得不錯,待明年定是個好收成。”

“還不一定呢,得看今年的雪下得如何,”李哥說完,又問,“少爺今日去田裏了?”

“是啊,去走走。”顧朝朝回答。

或許是氣氛太好,一直安靜的沈暮深也開口了:“田間的路還算平坦,可是有官府出面維護?”

“沈公子說笑了,官老爺哪會管我們這些下渣皮,都是顧少爺心善,平時沒少幫襯修路,少爺當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。”李哥提起此事就一臉感激。

沈暮深頓了頓,有些意外地看向顧朝朝。

顧朝朝謙虛一笑,深藏功與名。

用過晚膳,顧朝朝偷偷放下一塊碎銀,便和沈暮深一同離開了。

回去的路上,氣氛到底好了些,沈暮深面色和緩,一直盯著她看。

顧朝朝坐直了些,剛想問你是不是現在覺出我的好舍不得殺我了,就聽到他說:“耍這些心機沒用,人不給我交出來,照樣殺了你。”

顧朝朝:“……”王八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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